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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環保資訊』月刊第104期

漫談栽植行道樹之利與弊

漫談栽植行道樹之利與幣

   

章錦瑜

東海大學景觀學系  副教授

 

戶外空間少了植物,何來生氣勃勃?尤其在高樓林立的都市,行道樹的存在,讓人們無論走到那裡,呼吸都覺順暢;況且還可以從許多不同角度來欣賞植物,常常帶給人們一些意外的驚喜。例如春天,木棉葉片還沒來得及萌發,花蕾卻已迅速鑽出;轉眼間橙紅、碩大的花兒,已朵朵佔滿枝頭,蜜蜂與綠繡眼也穿梭花間,忙碌地吸取蜜汁。隨著夏天腳步接近,再次換上新裝,青翠的葉片逐漸取代紅花,綠蔭為炎炎夏日帶來些許涼意。果實漸次成熟裂開後,種子附帶的棉絮展開飛翼,隨風四處飄散,彷若白雪紛飛,又是另一番勝景;可以採集一袋棉絮,回家做個手工靠墊。秋高氣爽時節,葉片由綠轉黃,片片落葉宣告天氣已轉涼,冬天即將來臨。寒冬中,葉片落淨,樹幹上的瘤刺看起來格外顯眼。鳳凰木,冬天整個光禿的枝椏,顯得蕭瑟悽涼。春到,嫩綠的新葉發出,呈現一片欣欣向榮景象,感受到生命力是何等強勁。五月,紅花從綠葉叢中一點點地爆發,染紅半邊天,美麗得令人驚豔,也帶起整個大地的絢爛熱鬧氣氛。花後一支支大刀般的莢果垂掛出來,又成了孩童們戲耍時的的刀劍。台灣欒樹,春天,光禿的枝條上萌發紅嫩嬌羞的新葉,而後滿樹綠葉成蔭;九月到了,成串的小黃花爆發地掛滿樹冠,旋即變成小小的豔紅燈籠;寒流來臨,葉片轉黃片片掉落,乾枯的果實與枯葉似懸似落,正等待著下一個春天來臨。行道樹的四季不但提醒人們季節天候的轉換,大自然的創造也值得人們細細品味。

有些行道樹的花、果是鳥兒的最愛;例如雀榕、榕樹與茄苳,果熟或花開期間,就會吸引許多鳥兒前來取食,並在樹叢間成群飛舞;也可能藏匿枝椏間築巢餵雛,吱吱喳喳地熱鬧得很!冬天,落葉樹待枝葉完全光禿、明顯看到鳥巢時,雛鳥已高飛離巢去了。當群花盛開時,又見蝴蝶、蜜蜂前來吸取花蜜;彩蝶翩翩外,也有香甜的龍眼蜜可收成。白千層樹皮鬆軟頗具層次,不經意剝開樹皮,常驚見群蟻亂竄;原來樹皮就是它們的家,有許多小動物如昆蟲居住其內。藉由行道樹,人們可以觀察動植物間的相互倚賴,瞭解生態的奧妙。

行道樹的優點數算不盡,可釋放氧氣及吸收二氧化碳,葉片可吸附塵埃髒污而淨化空氣,大樹冠提供遮蔭,並可節省能源,削減都市熱島效應;減少反光與其他光線的干擾。葉片蒸散作用可增加大氣濕度,枝葉截留雨水、減少地表逕流以及降低水土流失。而落葉是最好的地表覆蓋,且可將水份保留蓄積在土壤中。樹冠、枝葉、花果與樹皮等,提供野生小動物棲息與供食處所。有了行道樹,都市就富有生氣,也可做為不良景觀的遮擋物。優美的行道樹可增加一個地區的實質價值,並可做為地標,亦可藉行道樹使景觀具統一性與自明性。社區居民可藉由一起栽植或維護當地的行道樹,對社區更具認同感,行道樹成為個人與社區活動間的橋樑。提供視覺阻隔,以及防火樹籬與擋風林。可軟化都市到處充斥的生硬、灰化的構造物。種植具肥料木性質的行道樹,還可改善土壤肥力。行道樹甚至可提供人們精神與創意的刺激。

行道樹確實具有許多優點,但也造成不少問題。不論是花朵、果實、種子、葉片、莖幹或根系等,常引起許多民眾的抱怨。有人嫌掌葉蘋婆、黑板樹的花很臭,尤其是掌葉蘋婆,甚至叫它豬屎花。台中市區有些緊鄰住宅旁種了整排的掌葉蘋婆,開花的那一個月,住戶不敢開窗,出門還要戴口罩,說自己仿佛住在豬舍般如此不堪(1)。木棉的美麗花朵掉落地面,像香蕉皮般,機車輾過或行人走路踩到很容易滑跌,需特別注意閃避(2)。木棉花朵會滴落黏液,髒污停放樹下的車輛,難以清洗。落花很多若未及時清除,時間一久會散發難聞的臭味,也遭附近住戶抱怨。有些植物開花時,過敏體質的民眾可能產生花粉熱,對他們而言真是一大煎熬;例如白千層的花粉具毒性,吸入花粉後,可能造成呼吸道過敏,產生鼻子癢、流鼻水、鼻塞、眼睛紅腫,並且不停地打噴嚏和咳嗽等症狀,有時臉部還會出現小紅疹。

至於果實方面的問題,第倫桃與福木的成熟果實會發出惡臭味,讓人不敢靠近。可可椰子果實不小,落果砸人不輕;日本琉球還因此將每串果實套上網袋,以避免落果傷人。果實可提供鳥兒取食,但鳥兒飛來的同時,鳥的糞便也隨時從天而降,若意外中彩,也只能大呼倒霉了。菩提樹、稜果榕、雀榕與榕樹等果實成熟時,大量軟熟的果實掉落地面,不僅製造環境髒亂,且會污染地面,使乾淨的鋪面弄得髒污而難以清除(3),此時也千萬不要停車在其樹下,髒污車體、清除費時。大量果實掉在地面,再遇上下雨,還會讓機車騎士滑倒。高雄市道明中學前的建國路,曾於一個晚上,至少2名機車騎士因菩提樹果實滑倒。因果實壓碎會出油、再加上雨水,讓道路滑的不得了。為安全計,清潔隊員不但在地上灑木屑,還出動灑水車清洗。木棉、黑板樹、美人樹與吉貝等之果實成熟裂開後,種子攜帶豐富的飄絮會到處亂飄,不僅影響呼吸、引發過敏病患氣喘發作,還製造髒亂、影響交通安全,甚至讓鄰近的小吃店都無法做生意、也影響附近住家用餐(4)。台中縣與高雄市因木棉為縣花與市樹而大量種植,棉絮大量飄飛引起嚴重民怨,不僅決定不再種木棉,且開始移植部份,並考慮另選縣花與市樹。

木棉、美人樹、吉貝與梧桐等常見行道樹的樹幹有尖硬的瘤刺,定植前最好先清除,免碰觸傷人。大王椰子與可可椰子植株高大,其大型葉片從高處落下時,因重力加速度,砸人不輕呀!台大多名學生被砸後,已要求校方定期主動修剪(5)。至於行道樹的枝葉,生長過於繁茂未及時修剪時,可能會遮住交通號誌,影響行車安全;種在商家門前,亂生的枝葉因影響門面而招惹店家嫌惡,若擋住招牌更令店家討厭。繁茂的枝葉若造成周遭環境過於陰暗,亦會製造治安的死角,並影響行路安全。行道樹選種不當,枝葉伸長過度,伸入鄰近住戶,成為小偷入侵的方便落腳處。如台中市五權西路曾因種植雨豆樹做行道樹,樹冠過大,枝葉探入住宅,招致竊賊入侵,引發民眾抱怨而移植他處。

行道樹會招惹病虫害,導致樹木髒污難看,過路人也嫌惡。最麻煩的如褐根病與南方靈芝根基腐病,會於地下土壤間傳播,投藥困難,不易醫治。根系亦可能遭白蟻蛀食,地上枝葉都尚翠綠如新,但根一旦被蛀空或根腐後,可能在完全無預警的瞬間倒塌;大樹砸傷車輛還算幸運,亦曾有不少民眾傷亡報導。例如2006年夏天碧利斯颱風來襲,一株高大的南洋杉倒塌,導致一名軍人死亡。但有時是生態未達平衡而引來過多虫體時,也會引發民眾抱怨。如台灣欒樹的樹幹及周遭於某些時候會爬滿紅姬緣樁象,乃因其天敵赤腰燕數量不足所導致。楓香偶見成千上萬之天蠶蛾的幼蟲,碩大粗肥的綠毛蟲成群寄居,爬滿枝葉與樹幹,數量過多時,鄰近住戶頗感不適。

至於行道樹根系對硬體造成的危害更是層出不窮,如破壞道路鋪面、PU跑道,損毀房屋地基,崩裂排水溝壁,阻塞排水而造成積水;穿入人工地盤防水層,造成漏水等。台灣常栽植的行道樹,也是根害較嚴重的樹種,如栽植極容易發生地面氣生根的行道樹,桑科之榕樹、垂榕、菩提樹與緬樹等,根系分支細且數量多,喜歡鑽入地磚間、人行道與路緣石的縫隙內,對硬體的破壞具威脅性(6)。行道樹在植穴框內易發生環根,其根系環繞幹基四周伸展,最終將行道樹勒纏而死。淺根系者如黑板樹、水黃皮、刺桐、阿勃勒、茄苳、榔榆、櫸木、楓香與掌葉蘋婆等,以及容易發生板根的鳳凰木、榕樹、大葉桃花心木、吉貝、印度紫檀、銀葉樹、馬尼拉欖仁、麵包樹、第倫桃、木麻黃與大葉山欖等,在台灣各地造成許多根害事件。如台北市已決定不再種植榕樹與印度橡膠樹。台中市亦不再種黑板樹,以絕後患。

不耐風的行道樹於颱風天遭強風暴雨襲擊,致枝葉斷折傾倒,且造成人車傷亡,讓鄰近住戶岌岌可危,還會危及高壓電桿,讓住戶無電可用,災後復原工作亦不勝其煩。雖然可在每年颱風來臨前,預先修剪整枝,以減緩對民眾所造成的威脅與損害,但修剪成光禿難看的外貌,亦招致民怨。不耐風行道樹如生長快速的黑板樹、豔紫荊、羊蹄甲、鐵刀木、黃槐、垂柳與鳳凰木等,因材質多鬆脆,颱風過後,斷枝率高;且其地上部生長較快,根系卻因移植受傷而恢復較慢,或因根系生長環境不良而發展受限,導致樹冠大於根系,遇強風易發生折幹或倒伏。至於樹冠特別開展的喬木,受風面很大,或因驟雨導致土質鬆軟,根系不足以支撐龐大樹冠,容易連根拔起、全株倒伏,如鳳凰木、印度紫檀與豔紫荊等。

行道樹本身沒有過錯,之所以遭人嫌惡,都是因為栽植不當所造成。有臭味花朵的掌葉蘋婆以及會散發棉絮的木棉等,不要種在緊鄰住宅區、商業區的道路旁或校園內,遊客眾多的公園以及小吃店附近都不妥;若是種在寬敞開闊的公園內,問題就不會那麼嚴重,受不了的民眾不要靠近即可。不耐強風的行道樹必須種在庇風處,不可鄰近建築物,栽植時最好採群植方式,可降低強風後的災情。至於根害問題,此類樹木必須遠離硬體、排水溝與建築物。例如大尺度的公園內遠離鋪面、步道系統與建築物,大草地中央以及綠帶上都頗適合。若要栽植在人行道或廣場時,必須給一個大些的植栽槽,即可有效減緩根害。若空間有限,就不要栽植淺根性或會形成板根的喬木,栽植不具根害的小喬木如紫薇、羊蹄甲、洋紫荊、夾竹桃、臺灣海桐、珊瑚刺桐、澳洲鴨腳木、紅瓶刷子樹、重瓣紅石榴、火筒樹、掌葉槭、流蘇、海檬果與馬拉巴栗等;或鬚根性或直根、深根性喬木,就無須擔心根害問題。若選擇生長較緩慢者,如毛柿、香水樹、台灣欒樹、烏心石、杜英、大花紫薇、大葉山欖與光臘樹等,亦可延緩根害發生。

 

 

1 掌葉蘋婆花朵很臭,當整條街花朵盛開時,成為住戶的夢魘。

2 木棉的美麗花朵掉落地面,騎車或走路時需特別注意閃避。

3 稜果榕的熟果掉落地面,乾淨鋪面弄得髒污而難以清除。

4 木棉果實成熟裂開後,種子攜帶豐富的飄絮到處亂飄,而引發民怨。

5 大王椰子植株高大,其大型葉片從高處落下、砸人不輕。

6樹嚴重毀損鋪面